拳也打了,药也喝了。
穆二公子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,安心的闭上了眼。
小厮放轻动作走进来,看看床上闭眼似乎睡着的人,吹熄了蜡烛走了出去。
屋内安静无声。
月上柳梢头,有蟋蟀虫鸣声为这个宁静的夜晚伴奏。
黑暗中,一双眼猛的睁开,定定的注视着某个未知的点。
良久,响起了一道叹气声。
屋内黑漆漆的,只有月光透过一点缝隙钻进来,照亮一点轮廓。
小厮换热水走进来,骤然被吓了个半死。
“哎呦,我的个奶奶呀!”
只见昏暗的房中,一道人影直直的坐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明明看不见他的脸,可却好像就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他。
那小厮好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,意识到那可能是谁,马上跑过去点起了蜡烛。
烛光驱逐了屋内的黑,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显出容貌来。
不是穆元旭又是谁!
那小厮拍拍胸脯,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。
“不是,少爷,您怎么坐起来了?”
穆元旭睨了他一眼,“给我倒杯茶。”
他这话一出,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。
无他,穆元旭的声音哑的不行,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。
那小厮忙倒了一杯茶水给他。
穆元旭蹙了蹙眉,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,仰脖,一饮而尽。
温水滋润过咽喉,那股火辣辣的痛感才消散了一些。
“少爷,要不小的还是去请府医来看一下吧?”那小厮十分的担心。
“不必。”穆元旭回了他一声,说完就又躺回了榻上。
那小厮正要退出去,穆元旭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。
“别告诉我娘。”
小厮顿了顿,忙应了一声。
心道,就是他不说,夫人该是聋了才听不出来吧!
穆元旭郁闷的翻了个身,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吓人。
穆元旭又是一整晚没睡。
这一夜好像格外的长。
外面天还未亮。
他从床上爬起来,到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马,径直跑出了府。
“诶!二少爷!”门房在后面急慌慌的喊。
穆元旭直接一扬马鞭,马儿便似箭一般的窜了出去。
而他去的方向正是那画舫所在。
“穆少爷,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?姑娘们忙了一晚上,现在都睡下了。”
画舫小厮看他急火火的过来,忙要上前拦住他。
穆元旭一个眼神瞪过去,那小厮立马定在了原地,咽了咽口水。
“带我去见依依姑娘。”他看着那小厮,一字一顿的说。
言语之中威胁的意味不能更明显了。
小厮也是刚来不久,哪里见过这阵仗,顿时都快吓死了。
正不知所措之际,老鸨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当然,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儿。
穆元旭皱了皱眉。
那鸨母已经迎了上来,笑呵呵的样子十分轻浮。
“呦!穆二公子这么急啊?”
穆元旭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,鼻子这才好受了些。
他也不废话,直接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,“现在可以见了吗?”
鸨母是个见钱眼开的,拿了钱自然好办事儿。
穆元旭被人领到了依依姑娘的房里。
榻上的女人还在沉睡,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。
房门的吱呀声似乎打扰到了她,一声美眸睡意惺忪的望过来,然后骤然瞪大。
她急急忙忙的从榻上起身,衣服都没来的及穿,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件半透明的纱衣堪堪遮挡着一身白玉似的肌肤。
只那肌肤上零星几处淤痕,十分显眼。
“穆…穆公子,您怎么来了?”
引路的人忙退了出去,还好心的给关上了门。
那依依姑娘更是害怕,一张明艳的小脸上尽显苍白。
穆元旭似乎没看出她的害怕,依旧站在原处直勾勾的打量着她。
依依姑娘忍着心里的害怕讪讪的上前,“穆公子…您先坐下?”
穆元旭这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。
依依姑娘给他倒了杯茶,强忍着手指颤抖递给他。
客人还没走多久,她这茶还是温热的。
穆元旭皱了皱眉,本是嫌脏不想接过来的。可想着自己要办的事儿,还是忍着恶心接在手中,却没有喝。
“我有事儿问你。”他看着她道。
依依姑娘听他说话这才稍稍放了些心。
“公子请讲便是。”
穆元旭也不忸怩,他直接道:“我睡不着!”
依依姑娘一愣,美眸看着她,害怕竟奇迹般的消散了许多,甚至还有些想笑。
睡不着,不是应该喝药吗?怎么来找她呢?
可是她也没办法让他睡着啊!
“那公子为什么睡不着呢?”她强忍着不露出奇怪的表情。
穆元旭这次倒回的没有那么干脆了,他挠了挠头,似乎有些焦躁。
依依姑娘也不急,安静的等着他开口。
穆元旭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的样子,他吐出一口气。
“我…总会想起一个人。”
依依姑娘继续循循善诱。
“那公子是何种想呢?”
穆元旭一愣,不明白她口中的哪种是什么意思。
依依姑娘遂解释道:“公子是因为一直和那人相处乍然分开不适应,还是没有理由的想的茶不思饭不想,只想马上见到那个人呢?”
穆元旭想了想,艰难的吐出两个字。
“后者。”
依依姑娘掩唇笑开了,她语气轻快,“公子这怕是喜欢上那人了。”
穆元旭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,他嘴唇都在颤抖。
“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?”
依依姑娘看出了他神色的不对,可也只以为是少年郎初动春心一时无法接受,索性直接点破了。
“自然是对心上人的那种喜欢…”
女人的唇还在动着,似乎还再说着什么。
可穆元旭却似灵魂出窍了一般,只听到她这一句,再也听不到旁的。
心上人…
穆元旭猛的站起来,板凳都被他的动作撞到在了地上。
依依姑娘看他脸色黑沉的模样,也是吓了一大跳,她哆嗦着唇瓣,“公…公子…”
穆元旭哪有功夫搭理她,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那三个字。
--心上人!
原来他对小伴读…
竟是心上人的那种喜欢吗?
可他们都是男的…
他冲出房门,几乎可以说的是落荒而逃。
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,从里面走出来一人。
两人打了个照面,皆是一怔。
裘子墨依旧是那副面瘫脸,率先打了个招呼。
“穆兄。”声音依旧是淡漠冷清的。
穆元旭只是看着他点头示意,转身便往外走。
他走的很快,几乎要跑起来。
裘子墨看着他的方向,淡泊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扇大开的房门上。
…………
“旭儿,你跑去哪儿啦?吓死娘了…”穆夫人捏着帕子直掉眼泪。
穆元旭看看了看她,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,可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。
威远侯也从屋里走了出来,看了看憔悴的儿子,叹了口气。
“你要用这副模样跟我去战场杀敌吗?”
他声音并不重,可却似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穆元旭的头上。
仿佛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。
“爹。”他看着威远侯。
威远侯见他清醒了过来,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他走过去,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,也没再说什么,便大步离开了。
穆夫人眼泪却是掉的更凶了,想到丈夫儿子一个个的都要跑去北疆那种凶险之地,只觉得自己马上要晕厥过去。
穆元旭看着她这副模样,他走过去安慰了几句,却没有效果,心下有些无奈。
他娘果然就是个水做的人,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。
也幸好父亲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,要不然…
………………
“殿下,您该安歇了。”
少年回神,看了看窗外的天色。
“几更天了?”他问。
钱公公上前了一步,轻声回道:“已经三更了。”
萧迟煜蹙了蹙眉。
已经这么晚了吗?
“钱公公,你去找个荷包来。”他看着掌心。
钱公公也好奇的看了一眼。
见竟是一片桃花瓣。
那花瓣被包裹在一块透明的凝胶之中,淡粉的颜色在如水般透明的胶体中越发好看些。
钱公公看的心下啧啧称奇,不觉便多看了几眼。
想到殿下让自己去找荷包,怕不是就用来放这个物件儿的吧。
“殿下可是要放这片花瓣?”
萧迟煜微微点头,目光却依旧看着手中的那片桃粉色,有些发散。
眼前仿佛再次浮现了那个人对他浅笑的样子。
想着那人……
已经有七日没再见到他了。
钱公公看着他这副神情,心中突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。
面前明明只是一个少年,可他却总有一种感觉。
仿佛他面前的不再只是一个少年,反而是一个经历过世事沧桑,以致看透一切的人。
勉强压下心中所想,他徐徐开口,“不若奴才去寻根细绳来,穿在上面做个配件,用来压袍角倒也合适的很。”
萧迟煜却是摇头,“你取来便是。”
钱公公见他执意,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能出去取荷包来。
钱公公没多久就回来了,他将荷包递过去。
然后他就看着自家殿下小心翼翼的将那桃花瓣儿放进去,仿佛害怕动作大一点就能把它给弄碎似的,不由得更是好奇。
可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。
只见萧迟煜将东西放进荷包后,竟是直接将那荷包揣进了自己胸口。
钱公公眼观鼻鼻观心,面上倒是装的镇定,可心里早就猫爪痒痒般的好奇了。
殿下到底是有多宝贝这东西啊?
可,这都要安寝了…
萧迟煜可不知道钱公公的心里想的什么,他径直往榻边走。
胸口的东西似乎有了温度一样,慢慢的渗透他的皮肤,暖到了心里。
因为那人,所以它便成了他的珍宝。
阿零…此时是不是也已经睡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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